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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1章 故弄玄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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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雖是公主賞月時才來臨時休息的寢室,卻沒有半分馬虎。陳設裝飾的確富貴,雅致清爽,並不浮誇奢靡。比起公主常住的寢殿,這裏格局很小,低調黯然許多。所以君瑤被侍女引入內時,只當此處是普通的廂房,未曾多想。

再入內,沒有逼人的熟悉感,唯一熟悉的,是躺陳過公主屍體地板上的血符咒。

君瑤俯身檢查血符咒,發現端倪。

無論是在白清荷還是徐坤,以及神女拜月繡圖上出現的血符咒,都無法看出筆觸繪制的痕跡。而眼前這幅光潔地板上的血符咒,透過不同角度的光,可清晰地看見筆刷的痕跡。很顯然,這是人用筆畫的,而不是如先前那般憑空出現。

為什麽公主被害,兇手卻不故弄玄虛,而直接用筆畫出血符咒呢?

君瑤有兩個推測,其一,兇手不需要再故弄玄虛。其二,殺害公主的兇手與白清荷、徐坤一案無關,他也不知使血符咒憑空出現的辦法。

對於這兩種猜測,君瑤與明長昱都偏向第二種。

既然在前幾次案件中,兇手都能使血符咒憑空出現,想來在殺害公主後布置一番,讓血符咒也以同樣的方式出現也容易。而且如此還更顯驚悚,震懾人心。

所以,這地板上的血符咒,或許只是用於混淆視聽的誤導線索。

那麽殺害永寧公主的真正兇手,到底是誰呢?

“當晚來這裏賞月的人,都是世家女眷,還有的就是打理院子的侍女小廝,這些人難道有機會對公主下手?”明長霖問道。

君瑤看了眼明長昱。

很顯然,要一一排查這些女眷和侍女、小廝,是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的。而且君瑤認為這些人不太可能是殺害公主的兇手。

當晚引她擡她來這裏的人,是公主府的小廝,引她入房的人,也是公主府的侍女。除非那兩個小廝和侍女,都不是公主府的人。而公主府戒備森嚴,外人如何能輕易出入?

君瑤嘆了口氣,看向明長昱:“那兩個侍女的身份查出來了嗎?”

既然兩個侍女在事發後不知所蹤,那麽逐一排查下來,就能知道她們的身份。

明長昱說道:“排查比對了公主府下人的冊子,只有這果林裏少了兩名負責打理聽月院的侍女。當晚帶你來這房間的人,十有八九就是她們。”

君瑤抿了抿唇,默然片刻。

除了血符咒外,還有一個疑點。就是案發時被封閉的房間。

這間房不大,由屏風分為裏外兩間。裏間只放了一張床,沒有門窗。而外間有一扇門,一閃窗。明長昱與趙柏文趕到時,發現門窗都是由內鎖住的。

公主府的門窗都是由能工巧匠精心設計,除非門窗破損,否則從外無法將任何東西探入房內。所以從理論上講,不會有人從外設計機關將門窗從內鎖好。而且明長霖一入房,就開始查看門窗,都是完好的。

再者,便是房間內的屍體。君瑤入房時,房間內無人,也無屍體。所以那具屍體,是在她熟睡之後被人帶來的。當時夜深,可月色明亮皎潔,帶著屍體也可能被院內的人發現。雖說望月臺遮擋了部分視線,卻不能將整個院子的視線遮擋完畢。否則君瑤被擡入院子時,對面房間中的縣主如何能看見她,還向她問好?

還有更令人費解的疑點。

縣主親眼看見永寧公主入房,並沒有看見她出房。而為何君瑤入房時卻不見永寧公主?若那具屍體就是永寧公主,只能說明一點,就是那時她已經遇害,屍體被藏到房間中的某處,君瑤入睡之後,屍體就被人搬出來,進行嫁禍。

可能夠辦到以上這些的人,除了永寧公主貼身親近的人,其他的人很難做到。

當晚,君瑤被嫁禍之後,第一個站出來指認她的侍女,便是永寧公主最信任的可容。

可容曾有一次將君瑤與隋程約出來的小宦官帶走,這一舉動讓君瑤覺得可疑。而昨晚公主被害時,可容居然不在公主身邊,就是一件值得懷疑之處。

君瑤站在房間內,無數的想法和推測,如潮水般湧進她的腦海。直到明長霖四處敲敲打打的聲音,將她喚醒。

她循聲看去,見明長霖不知從何處撿了一塊石頭,在地板上輕輕地敲著,便問:“這是何意?”

明長霖全神貫註,並未回答她。

“她懷疑這房間或許有其他的通道。”明長昱替明長霖解釋道。

君瑤恍然大悟。既然永寧公主入房後就沒再出去,若不是遇害被人藏起來的話,就是已經離開房間了。她得到啟發,也撿了石頭與明長霖四處敲打查看,可惜兩人都不是熟悉建築的高手,查看一圈後,並無其他發現。

明長霖扔掉石頭,說道:“若是能拿到公主府建造的圖紙,或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。”

君瑤心裏一亮:“圖紙在什麽地方?”

明長昱瞇了瞇眼,不作回答。

明長霖卻心直口快地說:“工部。”

工部。君瑤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李青林。自上次與李青林分別之後,就沒再與他見過面。他是工部的人,又受到重用,若請他幫忙那一份圖紙出來看看,應該不成問題吧?

明長昱不置可否,默然片刻後,才冷冷地說:“即使有了圖紙,也找不到其他的通道。建造皇室園林的工匠,不會冒然設計暗道或者密室,除非是公主自己讓人改造。”

君瑤有些氣餒,又不甘心地問:“若是公主當真對這個房間進行了改造,查看圖紙能夠找出線索?”

明長昱瞇了瞇眼,說:“能。懂得建造的人,自然知道如何改造更加合理。”

君瑤心裏有了數。但見明長昱隱忍研判的模樣,她心裏不由一蹙,心虛地避開他的註視。

暫且沒有其他發現之後,君瑤一行人離開果林,返回公主府正院。

在離開之前,她還想再見一個人——臘梅。

臘梅正是為白清荷清洗衣裳的侍女。如今已大致知道血符咒出現的原因,那白清荷衣服上的血符咒也能破解。神女拜月繡與徐坤死亡現場,都出現了白醋,唯有白清荷的沒有。要麽是君瑤沒有發現,要麽是臘梅有所隱瞞。

讓人將臘梅帶來之後,君瑤再一次讓臘梅講述了她那日洗衣服的過程。

臘梅的陳述沒有任何改變,依舊是拿了衣服,打了清水來洗。

君瑤冷了臉,故意帶了幾分怒意,沈聲問: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,你好好想想,當真用的是清水,沒有用其他的東西?”

臘梅面如紙色,雙膝瞬間一軟跪在地上,身體恍然不安地瑟縮著。這幾日,她終日不能安寧,總是過得膽戰心驚。公主府一連出了好多大事,她害怕得要命。而公主死了,她心底生出惶恐,同時也有些慶幸。

她跪在地上,頭也不敢擡,聲音顫抖著說:“大人,奴婢真的不知情,真的不知……”

君瑤思索著,該如何才能讓臘梅說實話。像她這樣地位卑賤的侍女,在公主府過的惶恐難安,擔心自己朝不慮夕,唯一能讓她安心的,恐怕只有安心地活下去。

君瑤深吸一口氣,說道:“你說實話,此事若與你無關,我當然證明你的清白。可你不願意說,你就永遠有嫌疑。”

臘梅渾身一震,眼淚撲簌簌往下掉,卻仍舊咬緊牙關,猶豫遲疑。

君瑤露出幾分不耐,厲聲說:“眼下是我來問你,你不肯實話實說,改日就不知是誰來盤問你了。你知道那些人的手段,若是落到他們手裏,死了倒是一種解脫。怕就怕說了實話也解脫不了,甚至連累親人。”

威脅利誘的話君瑤說得還算順暢。臘梅卻動搖了。壓在她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垮塌了,她擡頭看著君瑤,就像看著救命的神仙。她不再遲疑,而是低聲說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只是往清洗衣服的水裏混了些胰子,這樣會洗得幹凈些。”

君瑤蹙眉:“不過混些胰子,也不知什麽大事,為何隱瞞不說?”

臘梅淚如雨下,哽咽道:“那胰子是公主給的,是公主專用的,只能用來洗公主的衣裳。若是……若是讓人知道我擅自用公主的胰子給白姑姑洗衣裳,公主會責罰我的。”她胡亂地抹著淚,繼續說:“公主治下很嚴,我怕……我怕她會怪罪,將我打死或者將我趕出去……”

君瑤眉心緊鎖:“既知道如此,為何還要用公主的胰子為白清荷洗衣裳?”

臘梅說:“奴婢只是為了感激白姑姑,別無他想。而且……而且我聽人說過,公主也賞賜過白姑姑一樣的胰子,我想白姑姑也是喜歡那胰子的香氣……我只是想讓白姑姑高興而已。”

她已經語無倫次了,君瑤暫緩了緩,見她平靜一些後,問:“那胰子你還有嗎?”

“有的,”臘梅立即連連點頭。

君瑤立即吩咐她將胰子拿了來,問:“你可知這胰子是哪裏來的?”

臘梅說:“要麽是宮裏的東西,要麽是府上的侍女自己做的。”

君瑤聞了聞胰子的香氣,問:“公主一直用這樣的胰子嗎?”

臘梅搖頭:“這是最近半年才用的,以前用的是另一種帶有滋潤玫瑰香的。”

“這塊胰子有淡淡的酸味,你可知這裏面用了什麽?”君瑤問。

臘梅依舊搖頭:“奴婢不知,大約……大約是加了什麽酸果汁吧。”

君瑤將胰子裝起來放好。這塊胰子或許能讓血符咒現形,而在臘梅得到它之前,又有誰接觸過?公主府上專門負責制作胰子的侍女有兩個,君瑤也順便見了見。

其中一位侍女名喚春蘭,會調香,一雙巧手能做出各式各樣的胰子,深得永寧公主喜歡。她見了君瑤手中的胰子後,立即搖頭道:“這不是奴婢做的,也不像宮裏的。”

“你為公主制作的胰子,會直接給公主,還是直接派給臘梅?”君瑤問。

春蘭說:“若是公主想換新的,就必須給公主過目。公主喜歡才會用,不喜歡的,就發給下人了。”

君瑤指了指那半塊胰子:“你能聞出這胰子裏的酸味是什麽嗎?”

春蘭用手指撚了些,用水化開,放在鼻尖嗅了嗅,又舔了舔,說:“醋。”

她見君瑤蹙眉,便解釋道:“其實在胰子裏加醋是可以的,以往公主也愛用加了醋的香液洗臉。”她抿了抿唇,低聲說:“公主近來不常讓奴婢做新的胰子,想來她是喜歡上這種胰子了。”

沒想到一塊胰子還有這些曲折。君瑤記得可容曾說過,臘梅用的胰子,是公主賞賜的。這麽說來,能使血符咒現形的清水,其實是混了胰子的水。說到底,有關血符咒的線索,又回到了永寧公主身上。

這到底是巧合,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?

君瑤離開春來,立即去找明長昱。她心底堵了許多疑團,想要傾訴,不吐不快。

秋日清陽爽凈,將天地映得一片通透。明長昱並未離開公主府,而是與明長霖在府中的水榭乘涼。君瑤見了立即入了亭,將方才的問話結果如實說了一遍。

混了白醋的胰子,以及藏著白醋的神女拜月繡的銀軸,都是公主府的東西,能輕易接觸到這兩物的人之一就是永寧公主。君瑤心底冒出一個驚人的推測——如果所謂的血符咒,其實不是他人設計的,而是永寧公主本人設計的呢?

一來,她有混了白醋的胰子,並親自賞賜給臘梅,讓臘梅有機會為白清荷清洗衣物。而白清荷的衣服,也是在公主府中換下的,公主事先在衣服上做些手腳也有可能。

二來,神女拜月繡,除了馮雪橋等繡娘之外,永寧公主也是能接觸的。

而血符咒上的駙馬溫雲鶴的生辰,也只有永寧公主最清楚。

“也許不是永寧公主,”明長昱聽了君瑤的猜測,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永寧公主無法完全保證臘梅會用胰子來洗白清荷的衣裳。除開拜月繡以外,徐坤死時也有血符咒,而那時公主不在場,且公主並沒有去過天香繡坊。”

君瑤欲言又止,沈默良久之後,喃喃自問:“難道真的另有其人?只是這一切,都恰好把永寧公主牽連進來了。”

轉念一想,實則並不是恰巧。從白清荷死亡案開始,到至今最後一起案件,都與永寧公主有關。

白清荷與徐坤,都是永寧公主的人。天香繡坊也是永寧公主名下的產業。血符咒上的八字,是她前駙馬溫雲鶴的生辰。

君瑤沈思時,眼前多了一本冊子。

明長昱說道:“這是永寧公主以前的課業,你看看她的筆記。”

皇家對子女的教育尤為嚴格,哪怕是公主,也受到了專門的教化。君瑤翻開課業冊子,冊子裏夾著一張紙條。這張紙條,正是在徐坤的月餅盒內發現的,其上寫著“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”。

這寥寥十數個字,單看難以發現特點,可與課業冊子裏的筆記比較,就能發現特別之處。字體相同,大小相當,橫長豎直,筆畫舒展,尤其是橫與捺,比整個字體長了一半。

明長昱說道:“永寧公主的字體橫與捺稍顯誇張,曾被老師指責過,讓她收斂,她卻固執不改。我曾聽她說,橫長會使字體若房梁端穩,捺筆舒展,如流水肆意。她時常被人要求為人端正尊貴,卻總想追求肆意放縱,若連自己的字體都不能隨心所欲,就太憋悶無趣了。”

“所以,侯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張字條是公主寫的?”君瑤眨眨眼。

明長昱頷首:“這種紙,是宮中的近雪箋,墨是徽州進貢的頂級徽墨。整個公主府,除了永寧公主,其他人誰能擁有?”

他壓低聲音,不由自主地靠近幾分,在她耳畔低語道:“一個公主,總不能給一個內侍寫這樣情意纏綿的詩詞。你想一想,徐坤那盒月餅,到底是怎麽回事。”

君瑤握緊手:“月餅不是給徐坤的?”

除了這個可能,君瑤想不到其他的原因。

越來越清晰的真相讓她悚然一驚,她甚至猶豫著要不要立即戳破遮住秘密的那張薄紙。

這裏畢竟是公主府,明長昱也是點到為止。他將課業冊子收好,說道:“你接下來想如何做?”

君瑤說:“去見一見馮雪橋和那些繡娘。”

神女拜月繡上的血符咒,或許她們能提供線索。

案發之後,馮雪橋與小珂、以及其他幾個繡娘都紛紛入獄,被趙柏文押入了刑部的大牢。這於她們而言,簡直是飛來橫禍。為公主銹制進獻之物,繡好了膽戰心驚,繡不好也膽戰心驚。本以為大不過就受一頓責罰,又怎會想到下了牢獄?

雖沒有受苦,也沒被用刑,可暗無天日之下,也足夠讓她們膽寒崩潰了。

君瑤一步一步沿著刑部昏暗的通道走入牢房內,最終停在關押馮雪橋的牢門前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證據和線索都差不多了,萌萌們知道兇手是誰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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